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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莲》全剧 第四场 琵琶词

《秦香莲》全剧 第四场 琵琶词

《秦香莲》全剧 第四场 琵琶词
太   监:启禀驸马:众位大人前来拜寿。
陈士美:有请!
四朝官:驸马请上,我等前来拜寿!
陈士美:不敢!众位大人请到东厅用宴吧。
四朝官:来此就要叨扰。
陈士美:请!
四朝官:请!
太   监:启禀驸马:王老丞相前来拜寿。
陈士美:动乐相迎。
太   监:动乐相迎啊。
陈士美:相爷。
王延龄:驸马。
陈士美:请。不知老相爷驾到,本宫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王延龄:老夫拜寿来迟,驸马海涵。
陈士美:岂敢。
王延龄:来来来,受我一拜。
陈士美:慢来,慢来。相爷乃三朝元老本宫担待不起呀。
王延龄:当得地。
陈士美:担不得。
王延龄:怎么不敢当?
陈士美:还是免了的好。
王延龄:那我就不恭了。
陈士美:免了吧。
王延龄:王忠,礼单呈上。
陈士美:慢来,慢来。丞相厚礼本宫焉能收下?
王延龄:莫非嫌轻不成?
陈士美:如此愧领了。内侍。
太   监:有。
陈士美:礼单收下。
太   监:是。
陈士美:老相爷请到东厅饮宴吧。
王延龄:怎么东厅么?那里我的门生众多,我若去了与他们有些不便。
陈士美:依老相爷之见呢?
王延龄:依我之见么。噢!我看此处么倒也清静。
陈士美:就依老相爷在此设宴。本宫要亲自把盏。
王延龄:摆下就是。
陈士美:内侍,酒宴摆下。
太   监:酒宴摆下呀。
陈士美:老相爷请酒。
王延龄:驸马请酒。
陈士美:老相爷为何饮酒不乐呀?
王延龄:有道是这寡酒难饮哪。
陈士美:寡酒难饮?内侍,唤宫娥彩女歌舞一番。
王延龄:慢来,慢来。歌舞么,老夫我看得都厌烦了。
陈士美:你我吟诗答对好是不好?
王延龄:怎么?吟诗答对?老夫我学疏才浅恐怕是对答不上啊。
陈士美:老相爷忒谦了。依老相爷之见呢?
王延龄:依我之见,老夫我一生爱听乡下歌词。适才在长街之上,有一女子唱的那个歌词么,倒也入耳中听,何不将她唤进宫来唱上一唱?
陈士美:村歌土调不听也罢。
王延龄:怎么?驸马你来京三载,身居宫院,连这村歌土调都不愿听了么?
陈士美:啊,就依相爷。内侍,到长街去找。
王延龄:慢来,慢来,今乃驸马寿诞之日,宫里的人都忙得很哪,叫我这老管家去上一趟吧。
陈士美:有劳贵管。
王延龄:王忠,到长街之上将那个唱歌词的找进宫来。快去快去。
王   忠:是。
陈士美:相爷请酒。
王延龄:请,啊,驸马,老夫我健忘,你是哪里人氏啊?
陈士美:本宫是湖广均州人氏。
王延龄:噢,湖广均州人氏。嗯,不错不错。你们那里出了些什么人才呢?
陈士美:我们那里读书才子十有八九。
王延龄:噢,读书之人十有八九,可算是礼仪之乡啊。
陈士美:本来是礼仪之乡么。
王延龄:是啊。若不是礼仪之乡,怎能出驸马你这样的礼仪之人哪。
陈士美:老相爷夸奖了。
王延龄:饮酒。
王   忠:见过相爷。
秦香莲:参见相爷。
王延龄:见过驸马。
秦香莲:参见驸马。
陈士美:轰了出去!
王延龄:慢来,慢来。驸马你认识她?
陈士美:我不认识啊。
王延龄:既不相认未曾歌唱怎么就要把她轰了出去呀?
陈士美:老相爷你看她面黄肌瘦未必会唱吧?
王延龄:噢,你说她面黄肌瘦?她那是饿的。只怨她未曾嫁到一个好丈夫,只落得抛头露面长街卖唱。驸马你若看她可怜,少时唱完之后就该好好的周济与她才是啊。
陈士美:好好好!我周济与她。唱歌词的我来问你,可会唱春秋左传?
秦香莲:不会。
陈士美:两汉隋唐?
秦香莲:不懂。
陈士美:轰了出去!
王延龄:慢来,慢来。怎么又要轰了出去?
陈士美:老相爷,我问她唱春秋左传两汉隋唐,她是册册不懂,这还听得什么歌词呀?老相爷快快叫她出宫去吧。
王延龄:驸马,我想听歌词么,就是要听个悲欢离合的故事。你问她什么春秋左传两汉隋唐,她那像驸马你这样知书明理呀。
陈士美:好好好就依老相爷,叫她随意唱来。
王延龄:这便才是。唱歌词的,
秦香莲:相爷。
王延龄:驸马叫你随意唱来,你唱个什么歌词啊?
秦香莲:我怀抱琵琶能诉我本身之苦。
王延龄:好!好!好!驸马唱歌词的言道,她怀抱琵琶能诉她本身之苦。我想这苦歌词么倒也入耳中听啊。
陈士美:好,就依老相爷。内侍。
太   监:有。
陈士美:叫她廊下去唱。
太   监:廊下去唱。
王延龄:告辞。
陈士美:慢来!慢来!老相爷为何去心忒急?
王延龄:驸马,老夫我上了几岁年纪,耳又聋眼又花。你叫她廊下去唱,我是听也听不真,看也看不清。我还听得什么歌词?只好是告辞一走。
陈士美:慢来!慢来!好就依老相爷,叫她堂上来唱。
王延龄:这便才是。唱歌词的,驸马叫你堂上来唱,你把那个琵琶定得高高的,好生地唱来。唱好了驸马他还有赏呢。
秦香莲:相爷!
        (唱)相爷呀!
陈士美:轰了出去!
王延龄:慢来!慢来!怎么又要将她轰了出去?
陈士美:老相爷,今当本宫寿诞之日,你看她未曾歌唱却先哭起来了。
王延龄:驸马,你过寿日你是乐的,她心中有苦,唱的这个歌词自然是苦的。这个苦歌词么原本要哭。
陈士美:原本要哭?
王延龄:原本要哭。
陈士美:总得要哭?
王延龄:总得要哭。
陈士美:好!就叫她哭吧。
王延龄:往下唱。
秦香莲:相爷!
        (唱)华堂上夫君豪饮妻卖唱。
王延龄:好!这头一句就唱的好。
陈士美:啊,老相爷好在哪里?
王延龄:驸马,唱歌词的言道“华堂上夫君豪饮妻卖唱”,我听了这一句倒想起古人一句话来。
陈士美:哪一句话?
王延龄:古人言道:夫妻有唱随之乐。像这恩爱夫妻,就该夫唱妇随。唱歌词的说什么,夫在上面欢乐饮酒,妻在下面穷途卖唱。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啊。
陈士美:老相爷,什么文章不文章。饮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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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龄:请酒请酒。往下唱。
秦香莲:是!
        (唱)尊相爷,陈驸马细听根源。
        自幼儿配夫陈士美...
太   监:大胆!放肆!下站!
王延龄:嗯?她唱得好好的,你怎么不让她唱了哇?
太  监:启禀相爷:她提起我家驸马爷的名讳来了。
王延龄:哼!想这世界之上,同名同姓者甚多。就许你家驸马叫陈士美,就不许旁人叫陈士美?你家驸马都不怪罪,你在一旁多的什么口! 你大胆!放肆!哼!下站!驸马我说的对也不对呀?
陈士美:老相爷说的对呀。依本宫之见,还是将这个陈士美免了去吧?
王延龄:怎么将这个陈士美免了去?
陈士美:免了去。
王延龄:唱歌词的,你把这个陈士美免了去吧。
秦香莲:免了去就不成歌词了。
王延龄:怎么免了去就不成歌词了?
秦香莲:是啊 免不得
王延龄:对!对!对!免不得免不得.驸马,这个陈士美免不得.
陈士美:怎么免不得?
王延龄:免了去就不成歌词了。
陈士美:噢,免了去就不成歌词了。
王延龄:是啊。我想这歌词中的陈士美与驸马你有什么相干哪?
陈士美:老相爷说得对。这歌词中的陈士美与本宫有什么相干哪。
王延龄:是啊。
陈士美:本宫不怪叫,她往下唱来。
王延龄:驸马不怪,你就往下唱吧。
陈士美:唱歌词的过来。这是堂堂宫院。当唱则唱;不当唱的,不要胡言乱语,掐头去尾唱上一段出宫去吧。
王延龄:王忠。
王   忠:有。
王延龄:外面顺轿!
王   忠:遵命!
陈士美:慢来慢来!啊,老相爷你怎么又要走啊?
王延龄:你叫我走,我还不走么?
陈士美:老相爷我未曾叫你走哇。
王延龄:驸马,想这个歌词听了头不听尾,不知它的归根结果;听了尾不听头,不知它的起始缘由。你却叫她免了去,这还听的什么歌词?只好是告辞一走。
陈士美:老相爷,老相爷慢来。就依老相爷,叫她从头至尾仔细地唱来。
王延龄:怎么,你不怪罪?
陈士美:我不怪罪。
王延龄:好。唱歌词的,驸马他不怪罪,你就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地往下唱。
秦香莲:相爷
       (唱)我们二人成亲整十年。
        他进京赶考三年不回家转,撇下了老小度日艰难。
        不幸家乡遭荒旱,粮米欠收少吃无穿。
        头一年不分昼夜织布纺线,抚养着老小少受饥寒。
        第二年依然是粒米未见,织布纺线都无有本钱。 
        那东邻西舍全然都借遍,卖了纺车又卖衣衫。
        儿女们终朝每日把他的爹爹盼,二爹娘想儿想得眼泪哭干。
        第三年寸草不出土干地裂,家家逃难都往外搬。
        我们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连一根野菜都无处去剜。
        草堂上饿死我的公爹婆母...
王延龄:好!好一个贤德的媳妇!这样荒年,侍奉二老养育子女,是真真的少有。可怜他的二老,盼子不归,只落得饥寒而死。陈驸马,啊,陈驸马。
陈士美:啊,老相爷。
王延龄:你这是怎么样了?
陈士美:适才饮了冷酒,腹内有些疼痛。
王延龄:噢,你的肚腹疼痛。
陈士美:是啊。内侍,与她几两纹银,叫她出宫去吧。
太   监:是。
王延龄:你的肚腹疼痛啊,我到会治。
陈士美:怎么老相爷会治?
王延龄:我会治啊。
陈士美:你与我治上一治。
王延龄:好,我与你治上一治。列位大人请了!
众大人:请了!
王延龄:今当驸马寿诞之日。我等前来拜寿。他坐在上面大模大样,洋洋不睬,分明是看不起我们。我们大家散了去吧!
众大人:散了去吧!散了去吧!
陈士美:啊!老相爷,莫非你吃醉了不成?
王延龄:怎么我吃醉了?
陈士美:吃醉了。
王延龄:你的病呢?
陈士美:啊?这,哎呀,老相爷你治得好。
王延龄:她唱得好。
陈士美:我说是你治得好。
王延龄:她唱得好,咱们就接着往下听。你接着唱来,唱啊,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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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莲:是!
       (唱)我剪青丝换芦席尸葬荒山。
        带领儿女把夫寻找,一路上挨门讨饭我们受尽艰难。
        好容易来在呀京城地,不料想夫中状元忘了家园。
        他眼前只见新人笑,旧人啼哭不动他的心田。
王延龄:可怜哪可怜!可怜她一路之上,受尽艰难,寻找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陈士美:啊。老相爷,你只顾听歌词了,倒是饮酒啊。
王延龄:这酒也要饮,歌词也要听。
陈士美:这酒都冷了。
王延龄:有道是:冷在口热在心哪。
陈士美:老相爷说的对呀。
王延龄:你就往下唱来。
秦香莲:相爷!我心中悲痛,唱不下去了。
王延龄:噢!想是累了。王忠。
王   忠:有。
王延龄:带她廊下歇息。
王   忠:是。随我来。
秦香莲:谢相爷!
王延龄:驸马,适才这个歌词,唱得是十分凄惨。听了之后,倒替我们这些居官的可叹哪。
陈士美:可叹什么?
王延龄:可叹她的丈夫中了状元,就连妻室儿郎都不认了。若是做了宰相啊,就连他家的祖坟都不祭了。
陈士美:老相爷说的有理。
王延龄:驸马若是你认也不认呀?
陈士美:本宫也无有此事。
王延龄:怎么?无有此事?
陈士美:无有此事。
王延龄:啊,驸马,这酒实在是寒了啊。
陈士美:内侍,换暖酒前来。
太  监:是。
王延龄:驸马请到这厢来。
陈士美:老相爷讲说什么?
王延龄:驸马,适才唱歌词的言道:她的丈夫也是居官的。你晓得她是哪家大臣的宝眷哪?
陈士美:本宫哪里晓得她是哪家大臣的宝眷哪?
王延龄:怎么你不晓得?
陈士美:我不晓得。
王延龄:你不晓得么?我倒晓得。
陈士美:怎么?老相爷晓得她是哪家大臣的宝眷哪?
王延龄:我看她么,啊,啊,就是你。你心中自然明白,还叫我说明了不成? 还叫我说...
陈士美:老相爷你吃醉了。
王延龄: 怎么?我吃醉了?
陈士美:你吃醉了。
王延龄:驸马,想她们母子三人,千里迢迢找进京来,你就该将他们认下。不念结发之妻,还要看在下世的二老和那孤苦的孩儿。来来来!还是将他们认下了吧。
陈士美:哎?!本宫得中之时,也曾奏明圣上:家中绝根无后,哪里有什么妻室儿郎找进京来?万无此事啊。
王延龄:怎么?万无此事?
陈士美:万无此事。
王延龄:哼!你不相认么?我到明白了。
陈士美:老相爷明白何来?
王延龄:一则你怕万岁知道降下欺君之罪,二则你与我弟子包拯打赌之事。噢,这道无妨。只要你将他们母子三人认下,等我弟子包拯陈州放粮回来,我与你二人撮合此事,同去金殿动本。万岁若是降罪么?也罢!凭着老夫的前程也要与你担待!担待!
陈士美:哼!老相爷一说,本宫我也明白了。
王延龄:你明白什么?
陈士美:分明是你与你弟子包拯定下一计,要加害本宫。你说是也不是?
王延龄:老夫好心好意成全你们夫妻团圆,怎么到诬赖起老夫来了?真真的不知好歹!
陈士美:本宫之事,不劳老相爷多管。
王延龄:啊!陈驸马还是将他们认下了吧。
陈士美:哎!要认你去认吧。
王延龄:啊?我认她做什么?
陈士美:你不会将她认下带回府去,闷来之时,叫她唱上几段歌词,岂不是好?
王延龄:奴才!
        (唱)苦口婆心你不听,咬定牙关不认亲。
        似你这负义人良心丧尽,不认妻儿欺瞒当今。
        (白)真真是坏了良心了。唤香莲。
王   忠:香莲快来!
秦香莲:参见相爷。
王延龄:适才我好言相劝,他执意不听,事到如今你就告他去吧。
秦香莲:我到哪里去告啊?
王延龄:我弟子包拯就要回京,你拦轿喊冤,一告便准.
秦香莲:想那包相爷回的朝来,定是前呼后拥,我是女流之辈也挨挤不上啊.
王延龄:挨挤不上啊.
秦香莲:无有呈状我是怎样的告发呢?
王延龄:这呈状么?有了。这儿有老夫白纸小扇一把,你顶在头上拦轿喊冤。 开道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认识我的白纸小扇。你告当朝驸马陈士美,一告便准。趁我在此你就出宫去吧。
秦香莲:如此多谢相爷!
        (唱)白纸小扇拿在手,包相爷那里去喊冤。
王延龄:(唱)陈士美不听我的良言劝,包拯他铁面无私不容宽。
        常将冷眼观蟹走,看尔横行到哪天?
        (白)王忠顺轿回府。
王   忠:顺轿回府。
陈士美:王延龄这个老儿,怒气冲冲出的宫去,此事有些不妥呀。内侍,取我大帖一封送到有司衙门,将他母子三人连夜赶出京城,不得有误。
太   监:是。
陈士美:此事若被天子知道,必然降我欺君之罪呀。倒不如斩草除根。
太   监:启禀驸马:已将他母子三人赶至西门以外。
陈士美:好。取我钢刀过来。唤韩祺来见。
太   监:是。韩祺进见那。
韩   祺:来也!参见驸马。
陈士美:起过了。
韩   祺: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陈士美:韩祺,自你进宫以来,本宫待你如何?
韩   祺:待小人恩重如山。
陈士美:如今本宫有件为难之事要你去办。
韩   祺:驸马有何差遣?
陈士美:韩祺,均州来了母子三人,乃是本宫的仇人到了。已然将他们赶出西门以外。这里有钢刀一把,命你追至中途,将他母子三人杀死。
韩   祺:这个?
陈士美:怎么?你敢抗命不遵?
韩   祺:小人愿往。
陈士美:这便才是。快去!转来。
        (唱)我命你追杀她母和子,回来时我这钢刀之上要验血红。
        (白)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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