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

《回忆广山老师给我排“祥林嫂”》马淑华       我不是孔广山老师的磕头弟子，但是我在孔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并不比亲传弟子少。我常想。作为一名演员，有一个好老师——一个艺术上真正有造诣的老师，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孔广山老师是个好老师，是个好导演。我自戏校毕业后，在孔老师的帮助和教导下成长起来。我想通过回忆《祥林嫂》的排演，一来说明孔老师不凡的导演功力，二来说明对我培养的苦心。以此表达我对老师的怀念。
      天津评剧院排《祥林嫂》，是粉碎“四人帮”以后的事。院里安排《祥林嫂》，但在选拔主要演员时，碰到了难题。天津评剧院人才济济，当时能胜任祥林嫂的演员就有五个，条件都可以，其中有的是自报奋勇的，有的是领导提名的------在这种情况下，领导决心不好下，群众也议论纷纷，怎么办？还是孔老师出了个主意，结合《祥林嫂》这个戏，出了九个小品，让演员分头去准备，而后根据做小品的情况，酌定角色。记得这九个小品是这样的：
       1：出场。（祥林死后，祥林嫂的出场）
       2：逃跑。（初进鲁府）
       3：淘米。
       4：被抢。（抢到贺老六家的情景）
       5：贺老六死。
       6：阿毛死。
       7：二次进鲁府。
       8：捐门槛。
       9：出鲁府。（风雨交加的场面）
       看到这几个题目，开始不知从何下手。以前虽说对祥林嫂这个人物有一定的认识，看过白杨的电影，但戏曲有戏曲的特点。我真有点蒙。我去找师兄王金章，他是孔老师的亲门弟子，他身上有许多孔老师的影子。她给我出了许多点子，我回家偷偷地练。基本上掌握了人物特点。到了考试那天，领导、编剧、导演和各位老师都在场，我一气把准备的小品都做了出来。怎么说呢，叫一举夺魁吧！祥林嫂这个任务就落在我身上。当时，我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接受了这个角色；紧张的是遇到了这样一位严师。我深知，孔老师导戏态度严肃。果然在动员报告会上，他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他说：“祥林嫂这个人物难度大，年龄感及人物跨度很大，又是文学大师鲁迅的原著，演员必须有较高的造诣才能胜任。要求脑子里应该有这个角色，不能有空白点，要吃透角色。”（未完待续）

刘伶

孔老师自己演戏时，就是十分认真的，从人物性格出发，刻划了许多深为人知的舞台形象。他导戏，要求演员、要求他的学生更是严格。在《祥林嫂》这出戏里，孔老师费了很大的心血，也显示出他高超的导演功力。
     孔老师导戏构思细腻，从人物出发，运用一切艺术手法，如眼神、动作、细节等等来刻划人物。祥林嫂一出场，他要求眼神是宁静的，显示不幸，刚刚死了丈夫，还得表现年轻、干净、利索、漂亮。我可做不出来，我十分胆怯的说：“孔老师，您是不是给我做个示范。”（在平时很平易近人，很随便的。可是到了排练场，他严肃极了。我们都提心吊胆。）他说可以，他背起柴筐。出了场，侧身往那一站，啊呀！两眼跟两汪水一样，就像祥林嫂此时此刻的形象。然后，他跟我讲，上场要侧身亮相，用眼神表现人物内心活动，一上场，要有一种力量吸引观众，不然你傻啦吧唧地往那一站，观众也要跟你散神。在他的启发下，我开始体会、理解，很快地找到了人物。
     在排“逃跑”那场戏，孔老师给祥林嫂设计了一个动作，现在还记忆犹新：祥林嫂在祥林家本不愿去，愿意守节。但知道被卖后，不得不逃跑。他告诉我，在你逃跑的时候，要对着祥林的灵牌，深深地一拜。这个动作，恰到好处，十分感人。
     在贺老六和阿毛死的那场戏中，孔老师要求得更严格。我听到“狼来了”呼喊后，急下，又上来，这时候换了个人，他要求我呆傻的上。提着阿毛的小鞋，要提着鞋带，让小鞋的晃动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这时你的心情和身形都自然出来了。音乐要静，开始只有管子，后来一点声音都不要，静极了。当看到贺老六，突然一个冷锣“仓”！小鞋和小筐同时落在地上，喊出“阿毛爹！”孔老师要求这里要出破声儿，要撕人肺腑。我跪在那里的方向、位置他都想得很巧妙：贺老六躺着，头对观众，我跪着，面对观众，全台黑，只有一束白光照在我和贺老六的脸上。哭的时候，要求我两点：脸上无感情，痴傻呆滞，泪水洒下；手是曲垂的------演出时，你听台下那掌声，全场没有不落泪的，他的苦心，收到了良好的艺术效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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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排，就是二次进鲁府。二次进跟一次绝对是不一样的。二次怎么进呢？孔老师要求：痴傻呆滞的表现要有，但悲惨的经历从什么地方表现呢？关键是腿部和脚上的动作变了。不像头次那么强健，伶俐，腿要变，变成曲线。这一变化，一直发展到九场出鲁府。
    孔老师虽然是戏曲导演，但他借鉴了京剧、电影、话剧等多种艺术表现手法，学习兄弟艺术的长处，丰富评剧自身。比如：同是一个舞台，出现两个画面。九场戏一边是鲁四爷花天酒地的奠祭场面，一边是祥林嫂狂风冰雪中挣扎冻死的场面。第九场约半个小时的戏，剧作者安排了八十句的大唱段，唱腔是孙伟老师设计的，安排的很好。在场景上，孔老师要求一边是个大狮子，伸着大爪子，一边是棵大树，树杈也像几个大爪子一样伸着。祥林嫂唱搭调：“雪纷纷撒满了哇茫茫大地。”唱“地”的时候，走了出来，拄拐杖，孔老师要求我腿下是曲的，走路时，腿是拉着的，演戏的人都知道，在舞台上三条腿不好走。我走的很吃力，他让我在家里拿个破棍子练。这次与二次进鲁府又不同了，那次虽然打击很大，但还有一丝生的希望。现在不同了，她绝望了。要求我在舞台上，每一个动作都要象《收租院》中的泥塑。他把演员的表演、雕塑和音乐三位一体，要我唱“四十年风风雨雨”时在几个大爪子树杈下，然后问几个“为什么”？一步一问，一步一问，一直向观众走去，几乎要出表演区，不能再走了。唱“路条条哪里是我的生路“之后，设计一个圆场，转到当中，要把篮子掉在地上，里边有个破碗同时摔出。我柱的讨饭棍子是导演特意安排的，他把竹竿上节劈开，劈大不行，劈小了也不行，要求发出一种将要折断的声音，当我唱完”吹得我力难支------“，后边是合唱，”倒下身躯-----“收音乐，全场静静的，他要求我紧紧地颤抖棍子，发出噼啪劈啪的声音，反映出祥林嫂不甘死亡的内涵。祥林嫂倒下了去啦。糊里糊涂地倒下去还不行，老师要求我仍要一个腿前，一个腿后，双手向上够，给观众留下完美的艺术形象。观众十分认可，大幕拉下很长时间，掌声不停。我出去谢幕，感情过不来。孔老师连这都管：”不行，不行，你该出人物啦，这样还行，让观众太压抑了。你该跳出来啦！“
     孔老师给我排完了《祥林嫂》，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掉了八斤肉。这个戏，给我后半生铺开了道路。这个戏连演二百多场。中国大戏院评剧是很难进的，我们在那整整演出一个月，当时京剧团的主演也是团长杨荣环和文化局领导谢国祥带着演员去演出，观后他们说：”这是完整的艺术!“(完)